新疆再教育营(维吾尔语:قايتا تەربىيەلەش لاگېرى),是对新疆境内设置的多个特殊机构的称呼。中国政府称这些机构为“职业技能教育培训中心”,简称教培中心,新疆民间称之为“转化所”,西方媒体则经常以“新疆集中营”指代。中国政府表示,这些设施的目的是通过提供职业技能教育,帮助新疆的居民“对抗恐怖主义与宗教极端主义”。近年来,这些再教育营的存在和运作方式在国际社会引发了大量批评与争议。
新疆再教育营内部。图源:新疆公安文件
兴建与发展
2014年,中国发生了多起暴力袭击事件,包括昆明火车站“3.01”持刀砍人事件、乌鲁木齐火车南站“4.30”械斗及爆炸事件等。2014年4月,中国国家主席、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对新疆官员们发表了一系列内部讲话,为新疆再教育营的建设打下基础。同年5月,新疆启动了为期一年的严打暴恐专项行动。12月,中共当局在新疆发起了“反恐人民战争”。
2016年底,陈全国被任命为新疆领导人后,再教育营规模开始急剧扩大。同年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恐怖主义法》对“教育培训”制度作出了明确规定:
(第七章第四十三条)教育改造、安置教育、法治教育、社区矫正等工作部门应当开展以法律法规、思想道德、心理健康、现代文化、科学知识教育以及宗教正信引导、职业技能培训等为内容的教育活动。
到2018年,相关调查显示,中国在新疆设立的再教育营至少有181座,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维吾尔族和其他穆斯林少数族裔被关押在这些营地中。
2019年12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雪克来提·扎克尔在中国国务院记者会上宣布,新疆教培中心参加“三学一去”的学员已全部结业。中国时任外交部长王毅随后也声明,教培中心的学员“都在政府帮助下找到了稳定的工作,过上了安宁生活”。
然而,在一份2020年9月发布的报告中,澳洲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通过分析卫星图像发现,新疆各地的主要拘留营仍在运行,且规模还在扩大,有多个高度戒备的新营地正在建设中。
内部环境
与政府声称的“教育培训机构”不同,这些再教育营的内部设置更像监狱。
据中国政府的公开招标文件显示,从2017年开始,新疆当地政府采购了大量镇暴武器。有营区甚至购买了拷问犯人使用的老虎凳,而乌鲁木齐的官员则表示这是必要的设备,“为了保证员工的人身安全”。新疆和田公安部门曾为当地的再教育营采购“2768根警棍、550支电击棒、1367副手铐”,还有2792罐胡椒喷雾。
在一份新疆警方电脑系统泄露的内部文件中,更是描述了“武装警察在再教育营所有区域的日常部署、机枪和狙击步枪在瞭望塔中的位置,以及对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实行击毙的政策”。
除此之外,中国当局也在新疆率先启用了严密的大规模监控系统,建立了结合监控摄像头、检查站、人脸识别、手机监控软件与人工智能等多种技术的“天网”系统。这些针对维吾尔人的大规模监控技术和制度,在近年来,尤其是新冠疫情期间,被逐渐扩散到全国各地,深入到每一个中国公民的生活中。
许多人被抓进再教育营的理由十分荒谬。只因为曾经穿戴长袍或头巾,拥有外国护照或居住在海外的家人,甚至“无意登陆外国网站”,都可以成为被关押的理由。
2019年,上海市长宁区政府制作的“发现即举报”宣传单,其中“爱习武,常健身”也成为举报依据
国际反应
2018年起,新疆再教育营的信息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关注与媒体报道。
2019年10月,海康威视、新疆公安厅等28家中国机构和公司被列入美国的出口管制“实体清单”,美国时任国务卿彭佩奥也宣布将对在新疆压制维吾尔人的中国政府官员进行签证限制。
同月,美国著名成人动画喜剧《南方公园》在第23季第2集中讽刺了新疆再教育营以及小熊维尼在中国的遭遇,导致《南方公园》在中国互联网上被封禁。
2019年11月,《纽约时报》发布报道,曝光了403页的中国政府内部文件,展示出当局在过去的几年里如何开启和升级针对新疆少数民族的拘禁和监控政策。其中,约200页内容是习近平和其他官员有关新疆政策的内部讲话,约160页是政府关于监视和控制新疆民众的指示和报告,还有40多页是针对一些新疆官员的内部调查。
2020年5月,美国国会参议院、众议院先后通过了《维吾尔人权政策法案》,经时任总统特朗普签署成为正式法律。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表示:“我们向北京发出信息,美国正在注视,我们不会保持沉默。这项立法将帮助我们揭开真相。它将建立问责,确保与再教育营有关的中外企业的透明度。”
美国国会众议院星期二(12月3日)傍晚压倒性通过了《维吾尔人权政策法案》。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在法案进行表决前特地出席院会发表演说。她说:“我们向北京发出信息,美国正在注视,我们不会保持沉默。这项立法将帮助我们揭开真相。” https://t.co/sNOlULU9TP pic.twitter.com/9e4NIknIa7
— 美国之音中文网 (@VOAChinese) December 4, 2019
2021年,美国国务院、加拿大议会与荷兰国会先后通过动议,明确指控中国对待维吾尔少数民族的手段是“种族灭绝”。同年,美国、欧盟、英国、加拿大以及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政府发表声明,就新疆维吾尔人权问题对中国进行制裁或谴责。
2022年,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发布新疆人权报告,指出中国当局针对维吾尔族和“其他主要以穆斯林为主的社区”存在“严重侵犯人权行为”。在报告结尾,人权高专办表示,“更普遍地限制和剥夺个人和集体享有的基本权利的情况下,对维吾尔族和其他人进行任意拘留的程度可能构成国际罪行,特别是危害人类罪。”
然而,在上述报告发布一年后,包括人权观察 (Human Rights Watch) 与国际特赦组织 (Amnesty International) 在内的多家人权组织发布声明,批评联合国组织不作为,没有对此报告中关于中国严重违反国际法的调查结果采取行动。他们表示,中国当局的“罪行”从未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呼吁联合国成员国“不该再对危害人类罪行保持沉默。”
隐晦发声
尽管新疆话题在墙内互联网上一直以来受到严格审查,但许多网民仍然通过各种方式讨论新疆问题,试图了解在新疆再教育营中发生的事情。
2019年,在《纽约时报》曝光新疆再教育营内部文件后,有微博网友感叹,“每一个字带着鲜血直直的插进眼睛”、“我们有罪,我们手上有血,我们应该知道,即使什么也做不了,但应该知道。”
2021年初,语音社交应用Clubhouse在全球走红,大批中国网民得以罕见地聚集在一个无审查的公共空间中,与全球各地的华人自由讨论交流。其中,一个名为“新疆有个集中营?”的房间曾就新疆再教育营的问题进行了长达12小时的讨论,房间参与人数一度达到5000人上限,不少维吾尔族人士在这里讲述自己的经历。这场讨论让许多汉族网民首次了解到关于新疆再教育营的情况。有网民震惊地表示,他们之前“从未想到(问题)竟然这么严重”。也有人在讨论过程中感动落泪,并与在场的维吾尔人士相互勉励。2月8日,Clubhouse在中国遭到屏蔽。
同年5月,英国广播公司BBC披露了一份来自新疆警方内部的《新疆公安文件》(Xingjiang Police Files),揭露了当地大规模监禁系统和背后的政策情况。这其中包括数以万计的照片和文件,是迄今为止最大规模关于“新疆集中营”的内部资料外泄。
《新疆公安文件》中的部分照片。
这份文件经BBC报道后引发了墙外网民的广泛关注。在微博上,许多网民也发布帖子,使用“外媒头版”、“那个地方”等暗语,隐晦地表达着自己看到这篇报道后的震惊和心痛。
网民在微博上隐晦讨论《新疆公安文件》。
2021年12月,中国数字时代翻译并首发了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关于新疆的报告《解构新疆镇压》,并对话报告第一作者许秀中。